心理咨询室*述情障碍丨空洞的隐形人

孩子不爱说话，也不交朋友，家长心急如焚，以为孩子是青春期叛逆。果真如此吗？

文 |肖帅军（心理治疗师）

小欣是个16岁的高一女生，总是沉默寡言，不与外界沟通。父母为此焦虑不已，带她来到咨询室求助。

没有存在感的隐形人

小欣在咨询中表现出长时间的沉默和尴尬，一个话题也找不到。我尝试找话题，问她一些问题，她都回答得很简略，就像是故意不肯多说。她说：“我是真的不知道能说什么，脑子里经常一片空白。”

小欣的父母告诉我，女儿在学校里也是同样的情况：她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、怎么聊天。她在学校里没有朋友，不与同学沟通。她无论做什么，都是一个人，一个人吃饭、一个人玩儿、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呆。同学们慢慢习惯了她这样的状态，甚至忘记了她的存在，她就像是一个隐形人。

小欣妈妈皱紧了眉头继续说：“看到女儿人际关系很差，又不说话，我们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，怎么问她也不说，非常生气时会忍不住动手打她。打完之后也没有用，她还是不说话。”

小欣妈妈一头短发，显得很干练，谈起孩子的现状，眼中满是不解和无奈，“刚开始我觉得是因为孩子到了青春期，翅膀硬了，有了自己的想法，要故意跟我们对着干。但一天到晚不说话，这会把人憋坏啊！”

不只是在学校，小欣在家里也像隐形人，她总是一个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，刷视频、看小说、看旅游攻略。

小欣妈妈告诉我：“她太沉默寡言了，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，不和我们交流，每天吃外卖、玩手机，昼夜颠倒。我非常着急，尝试与她沟通过很多次，她都不理睬，也不说遇到什么困扰了，只是安静地听着。有时候她也发脾气，就会把我赶走，然后把门反锁。她唯一的‘对外沟通’方式就是玩手机，一玩玩一天。大多时候她都很平静，但有时候也会对着视频哈哈大笑。我觉得孩子这样下去会废掉的，有时候劝她千万不要耽误自己，她让我不要啰唆，就再也没什么话说了。有一天，我和她爸批评了她，其实只是说了她几句，她就生气地把手机摔了。”

经过了解我发现小欣的沉默寡言和青春期无关，但与她从小的成长经历有很大关系。小欣小的时候，妈妈忙于做生意，爸爸一直在外地工作，两个人都没有时间关心、照顾女儿。小欣的童年就没什么朋友，所以很多时候，没有人陪她说话、玩耍。

小欣也想过和妈妈一起玩儿，但妈妈比较忙，性格又强势，小欣很害怕她，慢慢地不怎么和妈妈说话了，习惯了一个人生活。

小欣常常很难表达清楚自己的感受，她只知道心里难受，但是为什么难受、怎么难受，一点儿也表达不出来。由于长时间无法表达，导致她在家里和学校都处于“隐形”状态。小欣很可能是述情障碍。

我向小欣的父母讲解了述情障碍的特点：对自身情绪感知模糊，难以识别和觉察。因此，小欣会分不清自己的情绪，比如无法区分焦虑和愤怒。因为难以表达情绪，父母问起小欣不想上学的原因，她自然答不上来。

人际交往中，同学的情绪对她来说是陌生而难以言喻的，她不能理解，就会表现得拘谨、内向。小欣的表达总是模糊的，经常会用“难受”来表达一切不适感受。

父母听完，急不可待地说：“对对对，她动不动就说难受。但是问她哪里难受，她就不说了。”

其实，这种“不知道”，并非对抗或者不愿说，而是她真的不知道。

父母要做好情感交流

想要帮助小欣走出困境，需要恢复她与外界的情感交流。我建议以父母为对象，帮助小欣进行情感交流与表达训练。

我引导小欣父母主动跟女儿聊家常，与她一起看小说和旅游攻略，一起讨论看到的内容，真正进入她的生活。

聊家常或讨论的时候，要注意描述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，尤其是注意多用一些情感词进行情绪表达训练，帮助小欣准确识别父母、自己和小说人物的情绪，并用恰当的语言描述出来。

“小欣不能识别和表达自己的情感，就像看不懂英语一样。怎么学英语呢？要大量练习。同样的，你们越是频繁地与小欣进行情感互动，她就越能够识别和表达出其中的情绪。”我解释说。

刚开始的时候，小欣不太愿意和父母说话，但父母坚持随时随地与她聊天，不断表达情感。

一段时间后，小欣慢慢开始接受父母，并愿意回到客厅和他们一起看电视。

不仅如此，在这个过程中，父母也得以有机会了解小欣的喜好，比如女儿喜欢看的小说类型。

后来，他们聊天的话题逐渐变多，情感表达逐渐流畅，亲子间恢复了正常的沟通。

我还建议小欣父母对孩子多进行表扬、肯定，要及时发现她的优点，不断进行正面反馈。表扬需要抓住细节，真诚地进行表达，要符合实际情况。

小欣从小与人互动很少，不清楚自己在别人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形象，因此不能对自己作出客观评价，常常表现出自卑、敏感、退缩的个性。

父母可以在日常生活中抓住细节，如作业做得很好、能够和同桌聊天等，有助于提升小欣的自我价值感。

随着亲子之间的沟通增加，父母欣喜地发现，小欣在人际交往中有自信了，这让他们感到非常高兴。

在此基础上，我们帮助小欣逐渐适应学校和人际交往。我提出让父母和小欣一起学习人际交往的知识，锻炼跟人沟通的能力。父母带着小欣外出时，让她尽可能多地表达。在家中，父母和小欣进行角色扮演，模拟跟同学讨论兴趣爱好的情景；练习表达自己在人际关系中的不良感受，如某个事件是如何让她产生“伤心”“悲愤”等具体情绪的，而不仅仅是“难受”。

小欣在训练一段时间之后，有了不小的进步。她甚至说：“我终于知道怎么和别人找话题了，只要看人家对什么感兴趣就好了。”

孩子的成长需要父母大量的情感投入，这是构成孩子内心世界的基本元素，互动越多，孩子的内心就越丰富。如果父母对孩子缺乏关心和情感交流，孩子的内心长期保持“饥饿”状态，“空洞”的心理世界怎么支持他正常生活呢？

很多时候，我们以为的“青春期叛逆”，其实是孩子遇到了困扰，需要父母用智慧去分辨，用耐心去教导，用情感去浇灌。（中国网心理中国特约《婚姻与家庭》杂志供稿 网址：http://psy.china.com.cn/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