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理咨询室丨三代女人的家庭治疗故事
发布时间:2025-06-19 08:30:00 | 来源:中国网心理中国 | 作者:贺琼贺琼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安定医院心理治疗师
大部分来做家庭治疗的是爸爸妈妈和孩子一起来,或是父母其中一方和孩子前来。在一个春末的午后,窗户洒落着点点阳光。今天新来的这个家庭不太一样,是16岁的女孩和她的妈妈、姥姥,三代女人的家庭来访。
(一)
来自三个季节的女人
妈妈首先进入咨询室,让我眼前一亮,她穿着一袭针织套裙、妆容精致,跟我打招呼的声音清脆又温柔,恍惚间我以为见到了明星。接着走进来的是姥姥,穿一件薄款米色羽绒服,烫着卷发戴着眼镜,笑着和我打招呼,感觉到她的爽朗和热情。最后走进来的是女孩,穿着短裤,套了一件T恤,走路低头看着手机,见到我的那一刻抬眼点了下头,算是打了招呼。我心想,这三人的着装分别像是来自春天、冬天和夏天。
妈妈、姥姥、女孩依次落座在我面前的长沙发,坐下后,姥姥挨着外孙女,正要说什么,女孩迅速地往另一边挪了挪,并让妈妈跟姥姥换个位置。姥姥只好一边笑着一边换到最左边。女孩这才满意了,把手机收起来,脸上表现出青少年特有的一种疏离感,似乎对外界毫不在意。
在家庭治疗一开始,治疗师不仅留意跟每个家庭成员接触的第一印象,还会关注落座的顺序和位置。看到眼前的互动,我有了一个对于她们关系的假设,姥姥似乎想跟外孙女亲近,外孙女却想离她远一点,还在中间竖起一道“屏障”,在家中这个“屏障”可能是妈妈。假设就像家庭的一块拼图,暂时按下不表,待对她们的家庭了解更多之后,一点点来完成这个拼图。
主动参与治疗的女儿
在互相介绍、说明家庭治疗的设置和过程后,我们便交谈起来。通常青少年是被家长劝说、强迫过来做心理治疗。我已经做好准备,估计需要花一些时间跟女孩建立关系,不妨先和家长聊聊为何来做家庭治疗,对治疗的期待,等等。
当我问:“妈妈你约的家庭治疗,是怎么邀请大家一起来的?”妈妈说:“我问了她俩,都愿意来。”我继续问:“你们家庭中谁最需要这个治疗?”意外的是,女孩最先回答:“我们都需要,我们家庭关系很有问题。我都16岁了,已经长大了,我姥姥还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我怎么吃饭、怎么学习,应该做这个那个,真的是烦死了。之前我妈经常不在家,没人管得了她,我只能把门一关,不让她来烦我。”这时妈妈笑出了声,而姥姥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似乎有些被说中的尴尬。
于是,我反馈说姥姥笑了,并问她:“您认同外孙女说的吗?有不同看法吗?”姥姥说:“她说得没错。我老啦,话也多。可我心里是真着急啊,你看她妈妈有公司,特别忙也顾不上她。从小这孩子跟着我长大的,小时候多乖呀,说什么做什么。乐乐从小也长得漂亮,学习也好,拉小提琴,样样出众。就是自从上了这个重点高中,学习成绩退步了,经常请假,到后面也不去上学了。你说这个年龄,正是学习的黄金时期,天天在家关着门也不让我知道,估计就是一天到晚玩手机,这算啥事啊。我反正是搞不懂了,现在的小孩说也说不得,打也打不得。”
家庭中的隐秘结盟
就在姥姥语速越来越快地讲述她对外孙女变化的着急和担心时,我留意到女孩脸上开始表现出不耐烦,再次拿出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滑动。这时妈妈打断了姥姥说话,说:“哎呀,您就别说那么多了,我们都听烦了。”姥姥话没说完,愣愣地止住了。
此时,我隐约感觉到其实妈妈对孩子姥姥的管教方式也是不满的,因为她说的是“我们”,也就是她和女儿,会不会母女俩有隐秘的结盟呢?于是,我问妈妈,她俩在家也是这样吗?姥姥开始劝说提醒孩子时,乐乐就会把脸撇到一边开始看手机,用一种“不回应”的方式回应她姥姥。妈妈回应:“是这样,我妈太啰嗦,那些话来来回回都差不多,我听着都嫌烦。”
接下来,我继续循环提问,这次问的是姥姥:“那乐乐是只对您这样吗?用沉默或者关着门的方式回应您。”姥姥说:“跟她妈妈好一些,她妈妈回来时间少,自从去年她抑郁不怎么上学后,妈妈放下了一些工作,跟她说话才多一些。但是也不能谈学习,一谈学习相关的,她就嫌烦关上门不理我们。”
我寻思着,看来女儿表现出抑郁、拒学等“症状”后,家庭的结构和母女的互动有了变化。只是,这个阶段的青少年,大多数对于学习话题都是不愿意谈的,接下来我做了一些正常化处理,继续探索孩子的“症状”跟家庭的关系。
我问妈妈:“您同意姥姥的看法吗?乐乐对您和姥姥的回应方式有些不同?似乎对姥姥更少回应。”妈妈说:“是呀,主要我妈习惯了,从小管着她吃喝拉撒。我妈以前是老师,孩子读小学时还能辅导学习,现在孩子大了,确实不需要管这么多了。”姥姥此时反驳道:“不是我想管,你也不在家,孩子学习不好了、现在日夜颠倒,好像是我教育得不好。”这时,妈妈叹了口气,说道:“乐乐以前挺省心的,自从她上高中以后,我也搬出去住了,管她的时间更少了,然后她学习跟不上,情绪也不好了,经常冲我们发火。我也搞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。”
其实,乐乐妈妈的困惑也是很多家长有的。当孩子到了青春期,不爱跟家长沟通,不愿听她们教育和指导,自己的意见不被尊重时,又容易出现情绪波动、跟家长争吵等所谓“叛逆”的表现。这其实是青春期的正常表现,青少年的逻辑思维发展较快,而负责情绪调节的大脑皮层还未发育完善;存在既要求独立自主,但对行为后果还不能完全承担责任的矛盾心理。
果然,乐乐快速反驳道:“我的情绪问题更多受她们影响,我自己待着的时候就没事。包括我之前做过个人的心理咨询,心理咨询师说进我房间要先敲门,尊重一下我,有这些措施就好一些。”
乐乐的主动回应让我得到了助力,她就像一个协同咨询师。我接着用差异性的提问,问她的情绪不好主要跟谁有关系。乐乐说:“她俩都是。”我继续问:“你们一直都住在一起吗?是什么时候开始,你觉得情绪先受到她俩谁的影响呢?”乐乐说:“对,以前我小没啥感觉,初三那会儿学习压力大本来就烦,我姥姥经常唠叨,我就会叫她闭嘴。我妈回来就听她说我又闹情绪了,也管我。现在我妈在别的地方住,管我少了就好一点。”
在乐乐、妈妈和姥姥的表达中,我听到三个信息:一是,这个家庭的组织结构,是姥姥主内带孩子,妈妈主外,是家庭的经济支柱。二是,之前这种结构比较稳定,能发挥良好的功能。但是在乐乐上初三后,乐乐跟姥姥之间发生了多次冲突,妈妈在中间协调,三个人对当前的家庭结构都不太满意。三是,她们的家庭关系呈现出,女儿上高中后,母亲出去住了,姥姥和外孙女绑定得更紧密。而女儿出现情绪低落、动力低,对学习没有兴趣等症状后,母亲又不得不回来陪伴孩子。似乎她们在各自的家庭位置的调整上遇到麻烦。
同时还有一个更让我好奇的问题就是,“爸爸去哪儿了?”
(二)
隐形的父亲
我心中还有一个疑问,到目前为止,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孩子爸爸、爷爷的信息。家庭治疗的系统观有一个好处是,可以用“空椅子”给没在场的人留位置。于是,我问妈妈,这次是你们仨来参加,家里其他人,比如您爱人如果也在这,他会如何看待?这时,妈妈若有所思,然后说道:“在孩子出生后不久,我跟她爸离婚了。”说到这,妈妈停顿了一下,继续说:“这些年来孩子基本没有见过他,我们也很久没有联系了,只知道他也有新的家庭了。这些年都是我妈帮我带孩子,我爸曾经带着我做业务,后来我也创业了,管着一家公司。但我不管多忙,尽量周末会回去陪孩子一天。这么说来,其实我妈就像乐乐的‘妈妈’,我是‘爸爸’。”
乐乐抢话道:“其实我妈再婚后,我跟我妈的关系好很多了。主要是叔叔对她的影响,让她温和点,不要老管我。我觉得他俩在一起挺好的,但我姥姥经常对人家说三道四。”我听孩子的语气,她比较认可妈妈的新对象,继父也有帮助她。她大概是希望妈妈拥抱新感情的,因此爆料姥姥对继父的不满。孩子接下来告诉我,妈妈在两年前跟继父住在一起,开始她和姥姥也过去住,后来上高一后,她跟姥姥搬回原来的家住了。
家庭的秘密
随着治疗关系更巩固后,家庭的秘密才揭露出来。妈妈说出当年离婚的原因,孩子父亲在她怀孕期间另结新欢,当时她一气之下火速离婚。其实在之前,两人的关系已经出了很多问题,早在恋爱和计划结婚阶段,她妈妈就非常反对,因为男方的出身、学历和经济条件都跟她有很大差距。
就像为了验证“罗密欧与朱丽叶”效应,孩子妈妈顶着家人的压力,执意要结婚。那时,丈夫被她母亲贬低和否定,经常跟她发生争吵。原本她想生了孩子,能成为两边的粘合剂。没想到在怀孕期间遭受到更大的打击,草草地结束了这段一开始就不被祝福的感情。
说到此处,妈妈似乎带着一种过来人的云淡风轻,但接下来她声音一沉,继续说道:“其实我们家没有过夫妻和谐相处的模板。虽然我从小衣食无忧,我爸早年打拼白手起家,我很多经营的方法也是跟着他学的,但他不善情感表达,过于理性。难得我爸在家,我妈就会叨叨个不停,那时我就躲进房间听音乐。后来我爸去世了,家里才消停。而且我找过的对象,我妈就没有满意的。这么多年我一直单身,投身工作,现在结婚了,我妈还是会指手画脚,就像回到了原点。现在看看乐乐,我也很理解她,其实她跟那时的我一样,希望有自己的空间,远离家庭的纷扰。”
背负“忠诚分裂”的妈妈
我从妈妈的话语里,听到了她对夫妻关系和谐的向往和遗憾,同时也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母亲是有些怨气的,母亲不仅干涉她的感情生活,还有那些年父母不和,她作为女儿背负着“忠诚分裂”的包袱,也就是她既同情妈妈没有得到丈夫的关心与体贴,但又讨厌妈妈唠叨、抱怨,替努力工作为家付出的父亲也感到不公平。
妈妈对女儿心情的理解,也验证了我之前对她和女儿之间隐秘结盟的假设,于是我问:“您很理解女儿的心情,我想请您猜猜,当您和姥姥因为您的感情生活产生矛盾,女儿会有什么感受呢?”妈妈还没来得及说,姥姥抢着说道:“她当然是不高兴的,让我少管这事。”
我说:“哦?似乎乐乐对您的不满,里面有一部分是替她妈妈表达的?”
姥姥点头,举例说她有时候买好吃的,就想着她妈,也不给我点。接下来,我请妈妈猜猜,女儿跟姥姥发生冲突时,有多少比例是替妈妈表达不满?有多少是替自己表达?妈妈说:“我其实没有这么想过。”此时,女儿按耐不住地说道:“有一大半是看不惯我姥姥管太多,我妈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对象了,我也希望她高兴,但我姥姥这人太极端,叔叔帮我们家一个忙,她就特别肯定,一旦有的地方达不到她预期,就在背后跟我妈说他的坏话,我真的看不惯她这一点。”这时,姥姥低下头悻悻地笑了。妈妈也面露微笑,似乎是肯定女儿再次帮她说话。
症状与家庭关系的联系
女儿的话就像一盏聚光灯,再次把我拉回到妈妈和姥姥这对母女的关系问题上。因为如果她们不能直面冲突,这个第三代女儿就会不断被卷入到两代母亲之间的纷争,恐怕又会重演“忠诚分裂”的历史。接下来,我通过循环提问,请她们谈谈彼此眼中女儿、妈妈、继父、姥姥两两之间的关系。
在这个过程中,每个人都看到和感受到了乐乐的“症状”跟家庭关系的关联。尤其当我问到妈妈何时开始新感情,并和先生住在一起时,发现那时乐乐开始上重点中学的初三,并因为学习压力大,成绩下降,后来出现头疼、恶心等典型的躯体化症状就开始请假,逐渐不去学校了。
这么巧合的时间点让我不禁好奇,乐乐的症状何时出现?什么情况下加重或减轻?妈妈反映,乐乐在她的新家,症状变得日益严重,后来出现莫名的头疼,不能去上学。妈妈和叔叔都要工作没人在家照顾她,这样一来,妈妈不得不把乐乐送回姥姥家,她也要多回母亲家住,陪伴她们。女儿的“症状”就像两代母女的粘合剂,但是内心冲突不断,也困住她不能离开这个家。
我心中不禁感叹,乐乐的“症状”源自家庭未能解决的冲突,又有维系新老两个家庭的力量。乐乐一方面希望妈妈组建新家庭并过得幸福,于是她要么就跟姥姥产生冲突,其中有一大半是替妈妈抗议姥姥过度干涉;要么关上门不跟家里人交流,吸引着两代母亲对她的关注,暂时能放下冲突。另一方面,她也希望妈妈离家后姥姥不孤单,两种心愿交织冲突,让她在妈妈和继父家住的时候症状表现更明显,这样又能回到姥姥家,让三代母女就有了更多重聚的机会。
然而,妈妈和姥姥仍然在为家庭生活的安排、劝乐乐去上学等问题发生更多的争吵,夹在这对老“爸妈”中间,乐乐更回避退缩,抑郁的症状也变得更严重,也更“不能”去上学了。这次治疗结束时,我心中有了大致的个案概念化,对接下来如何“扰动”家庭的互动有了清晰的方向。
(三)
《三代女人的家庭治疗故事》上、中两篇呈现了女儿的“症状”跟家庭的关系,接下来我们看看治疗师对家庭做了哪些扰动和干预,家庭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。
不要太快改变
策略派家庭治疗大师杰克逊·沃茨拉维克说过,不要让家庭太快改变。意思是,人们面对改变总是会阻抗,尤其是当某一个人出现“症状”带来好处。而悖论干预,也就是不管服从或抵抗,她们都将立于不败之地,反而促使改变的发生。
于是,第三次治疗时,我跟家庭成员商量:“我不确定这个治疗怎么样才能帮到你们。我觉得可能乐乐的状态变好了,会失去更多。所以,这个治疗你更希望是帮助你不变还是怎么样?
妈妈先回答:“我当然希望乐乐能开心,正常学习,哪怕不去学校,在家也可以学。不然我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。”我继续问道:“当说到以后的日子,您想象的是2人、3人还是4人的日子?”妈妈说:“我希望是乐乐跟我和我老公3个人,或者像之前那样4个人一起住。但我感觉不太可能。”
我问:“你们之前在一起商量过吗?”姥姥说:“好像现在乐乐只能先在我身边,说实话我在她新家也不太自在,还是待在自己的老地方舒服。”
我指出来妈妈和姥姥的意见是不同的,乐乐这时看看她俩又看看我,说:“现在这样也可以,或者让我也出去住。我能不能搬出去住啊?”这时乐乐转向问她妈妈。接下来,妈妈一顿教育说她还是未成年人不能自己出去住等等,乐乐不高兴地撇撇嘴不说话了。
扰动家庭旧有的互动模式
我留意到,当妈妈和姥姥想法出现不一致时,乐乐就会主动干涉,把可能的冲突之火转移到自己身上。这次,我稍微做了一些扰动,继续让妈妈和姥姥协商。
我问姥姥:“您希望乐乐留下来,而不是您女儿留下来?”姥姥说:“她结婚啦,当然跟她爱人一起住,他们又没时间照顾孩子,只能放我这了。”
“可是,这样一来,妈妈好像也不安心?我看您在往两头跑。”我问道。妈妈说:“我其实现在工作也没有那么忙了,我自己也能照顾好她。但可能我妈已经习惯之前照顾乐乐的生活了,对老人家来说改变是很难的。”
我问妈妈和姥姥:“你俩似乎都表达出,可以不靠对方就能照顾乐乐,姥姥觉得妈妈可以放心住过去,妈妈觉得乐乐可以跟姥姥一起去新家。你们觉得乐乐可能会更赞同谁的想法,或是她有其他想法吗?”姥姥和妈妈竟然一致推测,孩子愿意跟妈妈一起住。
我接着问乐乐:“你听到她俩都说你更愿意住妈妈和继父那儿,你怎么想?”她说:“那我觉得好像更走不了。”我好奇地问她:“什么阻碍你走?”乐乐沉默了一会说:“也不算阻碍,可能我跟姥姥更熟悉一些,就我妈跟叔叔住也挺好。”我反映她似乎有些纠结:“所以乐乐你其实可以自由选择,但同时你也不能确定,你好像要把妈妈和姥姥都考虑到。”乐乐说对。
我继续尝试指出她们缠结的关系:“所以你举棋不定,比如先去新家住了一段时间,又跟姥姥搬回原来的地方,有一个重要的意义是,你看到你们4个人住在一起时,姥姥跟妈妈和继父的矛盾会多一些,回到原来的家,更能帮助她们母女之间解决问题,你也才好安心开始自己的发展和生活?”
乐乐点头称是,并补充道:“其实我妈现在也没那么想工作的事,她也不可能一直跟我们,总要有她的生活。就像刚刚说的,我觉得跟叔叔在一起后,她有很多改变,也不错。我姥姥这些年已经不怎么接触新事物了,很难改变的,只要她少唠叨我还是可以过的。”我说:“所以有一种可能性就是继续现在的方式,妈妈跟叔叔一起生活,时不时回来。从姥姥那多争取些个人空间,同时你也能陪伴姥姥?”乐乐点头。
未来式提问找到可能性
接下来,从妈妈口中我这才知道,原来姥姥自从姥爷去世后,这十来年都不怎么出门了,全身心都投入在女儿和这个更像是“小女儿”的宝贝孙女身上,从衣食住行、学习或工作、交友各个方面提意见,不断劝她们听自己的,哪怕亲子关系出现裂痕也在所不惜。现在姥姥的两代“女儿”都长大了,一个成家了,一个快要成年离家。要帮助两代女儿摆脱对家庭的过度忠诚,让亲子之间建立更清晰的边界,又能在需要的时候彼此联结,我还需要做一些工作。
我好奇姥姥有没有考虑过她今后的生活怎么过。当我用未来式提问她:“您女儿有新的家了,假设有一天孙女也去上学了或是离家后,那时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?”这一问让她似乎愣住了,过了一会,似乎又带着一些神气说:“如果没有她俩,那我就负担少多了,我就在家种种花,出去旅游呗。”“如果她需要,姥姥指着女儿笑着继续说,“我也可以去给她帮忙,我看人可准了。”看来,在姥姥的心中,始终放不下的更多是女儿,担心她所托非人。接下来,妈妈说道:“我可不需要你来帮忙,你想来住就住段时间,或者你在家种花,我带你去旅游就挺好的。”果不其然,这言下之意还是拒绝了她妈妈对她新生活的干涉。
调动家庭的自组织性
此时,本次治疗也接近尾声,于是我根据她们谈到的这些期待的变化,布置间隔日作业,两周的时间,其中周一、三、五姥姥不管孙女,就是做饭、种花,周末有一天妈妈带着姥姥出去玩,像是提前体验她的退休生活。周二、四、六还像现在这样,姥姥催促孙女吃饭、不要玩手机,多劝她去学校、并指导女儿的感情和怎么管教孩子。周日三个人商量决定怎么过。为了把低动力的乐乐调动起来,我把这个作业的监察员角色交给她。
两周后,她们如约而至。这次姥姥最先进来坐进沙发靠里的位置,妈妈坐中间,女儿坐在左边。我问最近的作业情况,姥姥先回应说:“我最近都不唠叨她们了。”乐乐纠正说:“第一周她根本做不到,我妈反复提醒她,后来几天就还好,吃饭就叫我一两次,我觉得很好。”妈妈也说到好的变化:“乐乐在家的作息也有所调整,白天能上几节课。自己也能少操心。”而且她还计划了带妈妈去旅游。接下来,这个三代女人家庭对家庭新的生活安排讨论起来……
系统式家庭治疗讲究“曲线救国”,一般先不直接针对某一个人的目标,如“症状”进行改变,甚至对改变保持中立。正如家庭治疗大师李维榕在《家庭生病了》一书中说的,孩子就像一面镜子,反映家中百态;孩子也像一块海绵,吸收家中的喜怒哀乐。那么,家庭治疗就如隔山打牛,对家人的互动模式做一些小小的扰动,帮助她们调动和整合此前没有被看到的内在、外在资源,家庭就会自行组织调整。当家庭每个人都能看到和承担自己在互动循环中的责任,调整到合适的位置,家庭中的资源就仿佛水流般流动起来,家庭的改变也随之而来,孩子的症状自然会减轻。(中国网心理中国特约《心理与健康》杂志供稿 网址:http://psy.china.com.cn/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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