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奥本海默传》：遭遇两次心理危机，是旅游阅读挽救了他

《奥本海默传》 [美]凯·伯德马丁·J.舍温著 汪冰译 中信出版集团

由诺兰导演的传记电影《奥本海默》正在国内热映。该片的灵感来自美国普利策奖得主凯·伯德和马丁·J.舍温合著的《奥本海默传》。奥本海默是著名的物理学家、研制原子弹的“曼哈顿计划”的技术负责人、主持创建了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。奥本海默的人生是复杂而不寻常的，今天在这个小文中且让我们回顾他在求学阶段的两次心理危机，看看一个人是在怎样复杂的情景下成长。

罗伯特·奥本海默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德国移民家庭，父母鼓励孩子培养自己独特的兴趣爱好。他5岁时收到了爷爷送的一套建筑百科全书和一套精美的岩石收藏品，这让他爱上了矿石收藏。12岁时，还用家里的打字机跟当时很多知名的地理学家通信，探讨他在中央公园里学到的有关岩石形成的问题。父亲还曾送给他一架专业的望远镜和一艘帆船。他喜欢在暴风雨中乘风破浪。除了科学，他也热爱文学，高中时就能阅读柏拉图与荷马的希腊文著作，以及凯撒、维吉尔和贺拉斯的拉丁文著作。虽然成绩优异，但是因为个性独特，也被一些同学排斥。他十四岁在一次夏令营遭到了校园霸凌，被泼绿油漆，还在冰冷的小屋里被关了一整夜。这些他都默默忍受下来。

他高中毕业进入大学之前，一度染上了致命的痢疾和严重的大肠炎。为了让他身体更为硬朗，父亲让他跟着英语老师史密斯去旅行。史密斯是毕业于哈佛大学的博士，一直很欣赏奥本海默的作文，甚至认为他可以成为科学写作者。史密斯后来认为奥本海默的肠炎其实是受心理因素的影响。史密斯带着奥本海默和另外的年轻人来到了新墨西哥州的一个牧场。在崎岖的山间，他们骑马探险野营，身体、意志力和自信心都得到了很好的锻炼。有一次他们探险来到了洛斯阿拉莫斯，这里有一所牧场学校，当时只有25个男学生，大部分都是有钱的底特律汽车制造商的儿子，被送来磨练意志。学生整年都穿着短袖，睡在阳台上，每人负责照看一匹马，经常到山里背包旅行。奥本海默非常喜欢这种生活方式，后来他常回到这个荒凉的地方来疗愈自己的心理问题。（1942年，美国决定实施曼哈顿计划制造原子弹，也是奥本海默提议在这里设立新的实验室。）

1925年，奥本海默作为优等生从哈佛提前毕业，并申请到剑桥大学的卡文迪许实验室攻读物理。他一度对自己的学业产生了迷茫，并经历了一场严重的精神危机。有时他盯着空白的黑板，手里还攥着一根粉笔，嘴里不停念叨：“关键是……关键是……关键是……”有时躺在地板上滚来滚去。有一次实验室主任卢瑟福亲眼看到他一头栽倒在实验室地板上。奥本海默跟老师布莱克特也发生了一些矛盾，因为布莱克特是一个实验物理学家（后于1948年获得诺奖），总要求奥本海默做一些不擅长的实验室工作。1925年秋天，奥本海默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，把一个下了毒的苹果放到布莱克特的桌子上。幸好老师没有吃。奥本海默被留校察看，并被送去进行心理治疗。4个月里他换了三个心理医生，最后关系都破裂了，因为他认为自己比精神病专家更专业。

是旅行和阅读挽救了他。1926年他跟朋友们去了科西嘉度假，沿着岛屿骑车，夜晚住在小村庄里或者露营。这里陡峭的山和光秃秃的台地，很像新墨西哥州的景色，抚慰了他的思乡之情。他经常在摇曳的烛光下阅读普鲁斯特的《追忆逝水年华》，十几年后还能够背诵其中的章节。阅读让他感到不再孤独，也让他反省自己给别人造成的痛苦，同时他也认识到自己不适合做一名实验物理学家。他克服了消沉和沮丧，准备在理论物理领域大展宏图。

1926年夏天，他来到德国的哥廷根大学，追随物理学研究所的主任玻恩学习。玻恩在1924年创造了量子力学这个词，后于1954年获得诺奖。玻恩是一个热情而有耐心的科学家，对奥本海默这种秉性柔弱的学生来讲，是一个理想的导师。奥本海默这时已经发表了两篇关于量子力学方面的论文，颇有些恃才傲物，很喜欢打断别人的讲话，甚至在老师讲课的时候，他会拿着粉笔走到黑板前，用带有美国口音的德语说：“以下面的方式来做的话，效果会更好。”他这种行为很让人生气。有一次同学们联名写信找玻恩老师告状，要求奥本海默有所收敛，否则大家会联合抵制研讨会。玻恩的处理很有技巧，他没有直接找奥本海默，而是把同学们的签名信放在办公桌上，当奥本海默来讨论问题的时候，玻恩安排自己被别人叫出去几分钟，故意留出时间让奥本海默看到这封书。计划奏效了，老师回来的时候，看到奥本海默的脸色苍白，也不像以前那样侃侃而谈。奥本海默偶尔还会旧病发作而昏倒，但是慢慢地身体对工作的影响越来越小。他不断发表论文，并于1927年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博士答辩。一年前困扰他的心理疾病，已经被学术成就和自信心所打败。

奥本海默一生都喜欢阅读。他求学阶段喜欢但丁、艾略特、荷尔德林的诗歌、海明威和菲茨杰拉的短篇小说、契科夫的戏剧……当原子弹试验成功的时候，他引用印度经典文学《薄迦梵歌》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：“现在我成了死神，诸神的毁灭者。”

1954年奥本海默因为和美共的密切关系（他的弟弟、弟妹、妻子和前女友都加入过美国共产党，他也长期支持左翼运动），以及反对美国发展氢弹、反对军备竞赛，而被怀疑对美国不忠诚，遭到不公正的审查并被吊销安全特许权。直到2022年底，他死后55年，拜登政府才撤销当年的吊销决定。

二战后，包括奥本海默在内的很多科学家都倡议控制核武器扩散，奥本海默曾多次在演讲中表达对研究核武器的反思，并提出期待：“我们面临的时刻是严峻的，但我们应该保持我们美好的感情和创造美好感情的才能，并在那遥远的不可理解的陌生的地方找到这个美好的感情。”——这些只能留待后人继续努力。（北京晚报   记者 李峥嵘）